2017年12月31日 星期日

語言區域與語言趨同

語言區域,在Lehiste(1988)提起時,曾獨列一章討論,源自德文的Sprachbund,英文寫為linguistic area,典型如巴爾幹半島,曾有世界火藥庫之稱的多族並居之地。

之所以獨列一章,主要是在這些區塊會出現一些特殊語法趨同(convergence)現象,原本不同系別的語言,同處一區之後,都衍生出共通的語法形式;和一般語言接觸形式不同的是,各自語言都仍保持著,也基本上完整擁有自己的詞彙,卻在語法形式上呈現了逐步趨同。

於是Lehiste進一步觀察具有這些變化的語言特徵,歸納三點,包含:不同語言的語者幾百年長期共處、和自己族群交流時仍使用自己語言、常與同區域其他語言語者交流。

2002-4的我,撰寫論文時,認為漢語方言的融合變化,主要是莆仙,介於閩南與閩東之間,與這種語言區域有很大的共通性,春風細雨潤物無聲,在各自詞彙仍在,彷彿楚河漢界般清楚的時候,卻慢慢改變了音韻、語法結構。

在找工作時,被反駁了這個觀點,或者該說,當時的我,不夠具體地站出來論述完整如此堅持的理由。對方說,要兩方互動,但莆田的現象,似乎只有一方獨變?另一個應該參與其中的閩東,好像沒有相同的變化?心底的想法是,變化可以是單向的,因為語言弱勢與語言優勢的差別。在雙語接觸時,優勢語言族群,若是夠大的話,不會學習弱勢語言;相對地,弱勢語言則需要學習,也慢慢帶入。

當然,另一個問題,莆田和閩東並不算同處一區域,只是緊鄰。是,其實這種同一區域的概念,也可以歸之為,同在一個「行政區」,閩東剛好是其上的主宰;當然這個接觸趨同一直就不是全面性的,是逐步地由縣城、常與上級接觸之人、之區慢慢變化擴散。

Winford (2013)再次提此了這個趨同(convergence)的議題,把接觸語言在語言區域或在弱勢區塊,長期共處之下所造成的變化,視為趨同演變;提出包含Asia Minor Greek與在Kupwar的Urdu、Kannada的語法變化,都是這樣的情況。長期多族共處卻仍維持自己語言,卻因為政經或人口數量差異問題,居於語言弱勢,不自覺間慢慢將自己族群語言的語法習慣趨同於優勢語言的,因為太多時間使用優勢語言的思考運作模式。

因為族群認同,仍維持自己的語言,卻拜倒在大腦潛意識的運作簡化,一套就好、一套就好。

哪些語言是這樣呢?雅江倒話最是典型,因為接觸語言是漢語和藏語,差異大,所以可以清楚解析;最終詞彙仍是漢語,語法、語音、語意卻都是與藏語結構趨同了。

莆田呢?同為閩方言,要分清界線或變化是有點難,但原本「應該」有別的音韻系統,目前逐步趨同閩東,或者該說,核心縣城區已經完全趨同閩東音韻系統,其他較偏遠的區塊,仍可看出不同過渡階段。

現在,或者進一步,我們會在馬來西亞華語看到這樣的現象?是一個有趣的議題,只是內部如何運作仍需要再細究。